新华社特约经济分析师马文峰

我们经常会看到农产品滞销的新闻，最近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一则报道：“陕西咸阳干县一70岁老人320公斤落梨卖10元钱”。这则新闻让我又心痛又愤怒。我们农村到底怎么了？如何解决？

一、当前农村贫困和农产品滞销的根源在于体制问题

1）70岁老人售卖掉落的梨子，体现了我国农民的极度贫困和老年农民社会保障的缺失。

70岁的农业劳动者要靠一个梨园维持生存，他们的劳动能力有多强？能承担得起农业生产所需的强体力劳动吗？今天我们的农业已经不再是自给自足的封建农耕时代，而是市场化、工业化、商品化、社会化的农产品经济时代；70岁的老人能完成这些使命吗？他们该怎么办？2012年，我国职工社会化养老保险实现全覆盖。一个70岁的农村老人要卖掉300斤落梨，才能换来10元生活费，这是不应该出现的现实。我们的农村养老保障怎么了？

2）统计局数据显示，我们的农业劳动力已基本全部返贫，精准扶贫正在逐步远离。

具体请看我们国家统计局和人事部的数据分析。根据国家统计数据，2017年1-9月，全国农村居民总收入57664亿元，比上年增长6.20%，占全社会收入的20.96%。其中，农民工总收入54931亿元，比上年增长8.93%。农民工总收入占全国农民可支配收入的95.26%，农民工收入比上年提高了2.39个百分点。农村非农民工收入只有2732亿元，比上年减少了29.44%。非农民工收入2732.44亿元，比上年减少了1140亿元。外出务工人员收入减少，影响农村和全社会总需求5183亿元，影响前三季度社会总需求0.71个百分点，影响GDP总量0.87个百分点。1-9月，外出务工农村劳动力人均可支配收入降至1501元，比上年下降23.21%，预计全年收入不会超过2300元。农村外出务工人员基本全部重新陷入贫困，10元收入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少了，农村精准扶贫正在逐步走远。

3）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数据显示，我们的养老保障制度正在造成极端的社会不公

看我们人社部统计，2017年1-9月，农民缴纳社会保障2621.1亿元，占当期未外出务工农村农民可支配收入的95.93%；1-11月，农民缴纳社会保障总额2854.3亿元，超过了1-9月农民外出务工收入总额。如果再考虑医保支付，情况就更加严重了。面对这样的局面，农村居民的社会总需求怎么产生，农村经济怎么发展？把国家社会保障支出转移到农村老年人身上，势在必行。这是保持社会整体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需要。

但从全国社保支出来看，1-11月，全国农村居民养老金支出总额2160.4亿元，全年农村人均社保缴费1415元，比上年增长1.71%；全国城镇居民社保支出总额3922.7亿元，全年人均缴费38827元，累计增长11.79%；城乡差距由去年的21.17倍扩大到23.58倍。受制度影响而导致的贫富极度分化严重后果，已成为扩大社会总需求和经济总量增长的障碍，是当前经济困难的重要原因。

更为重要的是，农村社会保障收支比为1.32倍，而城镇（考虑到国家财政支出）为0.86倍。考虑到农民医疗保险缴费额度的不断提高，农民社会保障的实际收支比还要高。当前农村老年农民的极度贫困和人社部的社会保障规则是农民贫困的重要原因。城乡人均收入差距随着进入老年阶段而不断扩大，这不是我们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也不是我们社会保障制度的初衷。

4）当前农村贫困和农业落后的根本原因是农村缺乏基本的养老保障，导致农业生产力急剧下降。

“不忘初心”是我们目前最流行的一句话，我们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领导，全国各级党政干部、领导同志都要反复学习这句话。“不忘初心”要求我们的社会保障必须向农村老年人倾斜，明年农村养老金发放数额要尽快增加。同时取消社会上各类不属于贫困户的社会最低生活保障，实现全社会养老金缴费基本平衡，使社会保障资金真正用于老弱病残等需要保障的老年人，真正用于没有社会劳动能力的老年人。“全社会要尊老爱幼，尊重他人的老人”是辛亥革命先烈们的遗志。

最关键的是，我们农村70多岁的老人，生活几乎不能自理，他们不可能把农业生产有效地社会化、市场化，更不可能应用现代高科技。这两年中央通过文件、报告、各级领导讲话等，研究农村供给侧改革和精准扶贫，谁来落实农业供给侧改革和农村精准扶贫？这些70多岁的农村老人，能不能推出新的农作物产品，实现我们农业供给侧改革的目标？他们怎么推动中国农业的现代化，把现代农业高科技引入我们的农业生产？幸运的是，我们的媒体今天帮助了陕西省干县的老年农民。我代表陕西省干县的农民，代表全国因为媒体宣传而实现产品小额销售的农民，感谢我们的新闻媒体在农产品销售方面的工作。

5）农产品卖不出去的根本原因在于产品流通不畅，地方官僚过多，财政负担过重，消耗了农村经济发展的资源基础。

对于农产品滞销的问题，真的是我们的产品严重供大于求吗？2017年1-9月，农村农民自营收入总额只有2700亿元左右。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幅的下降呢？从千县梨的销售成本清单上，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原因。千县梨的农户售价只有0.58元/斤，但包装、物流、售后等成本却是农户售价的近2.5倍，居民收购价更是农户售价的4.5倍。尽管如此，如果农户能以这样的价格出售，消费者能以标价买到产品，应该是很幸运的了。

农产品滞销问题的本质，是我们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产品流通过程中存在太多障碍，产品不能在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有效流通。有信息不畅的原因，也有物流渠道不畅的原因。农产品滞销的地方主要是交通等物流流通环节存在问题的地方，导致产品出口困难，特别是路政、交警的罚款，以及当地黑恶势力垄断流通市场，导致外商不愿意、不敢来，群众一时之间卖不出去，给当地经济造成更大的损失，进入恶性循环。路政、交警的罚款主要是由于当地经济落后，官员、财政人员的工资负担超过当期正常的税收承受能力，路政罚款成为短期内弥补财政缺口的有效途径。这是一种“干塘捞鱼”的做法，带来的是更大的危机，在当地经济不发达，群众缺乏有效谋生手段的情况下，黑恶势力之间是强者为王的游戏。

2、破解难题的关键在于体制机制改革，加快设立农村和农业综合改革试验区，探索破解当前难题的有效途径。

面对当前的问题，如何破解当前困难，实现农业现代化，提高农业生产率？实现农村精准扶贫？我的建议是：

1）从人的社会化做起！实现教育社会化、养老社会化，特别是居民养老社会化！

实现农业现代化，有效提升我国农业产业全球竞争力，提升我国经济全球竞争力，实现我国经济现代化，首先要从人做起。现代经济社会发展是社会分工的结果；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地区，都要有完整有效的社会分工和生产再生产社会化，才能实现有效、健康、可持续发展。这其中最基本的，就是要先解决人民的养老、教育社会化。当前，我国农村和农业经济社会健康可持续发展，必须尽快解决农村农业劳动者养老的极端不公平问题和农村子女教育问题。这是我国实现共同富裕和社会基本公平的最基本要求，也是实现我国农业生产力水平、国家现代化、社会全面发展进步的最基本前提和要求。按照我国社会总财富大小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将会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国家已经实现了农村老年人养老金支付水平在300-500元/月，满足当地基本生活保障，这个数字加起来还不到5000亿元，是全国财政支出的1/40。这样，才能切实实现农村土地的有效流转，实现农业生产力的大幅度提高，带来的长期社会效益应该是政府支出的10倍以上，社会总需求增长的5倍以上，全国财政收入和企业经营者总收入的2倍以上。城乡基本公平养老金支付是否落实，是检验现行政策是为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还是为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的试金石。

2）精准扶贫必须搞清楚谁贫困、为什么贫困。农民缺乏养老保障是农村贫困难以改变的根本原因。

关于农村精准扶贫的实施。根据统计数字和我国社会现实，农村真正需要扶贫的群体只有老人和病人，他们无法外出务工。全社会需要扶贫和国家直接救济的群体也只有老人和病人。任何其他对有劳动能力的劳动者的直接补贴，只能培养社会上的懒人，扶贫救济官员寻租、腐败社会权利，会影响社会竞争力的发展，危及社会整体竞争力的提高。国家养老、救济的对象只有老人、病人和无人抚养的子女。如果国家全面落实农村老年人基本公平养老金支付政策，我们的精准扶贫工作至少能解决50%的贫困人口。

3）扶贫不是派大批干部下乡，而是让干部离开本职工作去发展产业，节省财政支出，带动人民共同富裕！

就目前的精准扶贫来说，我们已经派出大量不同级别的干部下乡，但是目前我们的扶贫工作都是落实在会议、报告、国家扶贫资金上，却没有有效落实到产业发展上。最后的结果就是人走茶凉，老百姓更穷，干部队伍更大，国家负担更重，社会负担更重；要实现农村精准扶贫，必须让大量高素质的政府官员脱离政府体制，到基层去经商、做实业。这样不仅可以实现这些干部收入水平的大幅提高，还可以大幅减少政府财政支出，带来全社会经济运行成本的大幅降低，把贫困农业地区大量的剩余金融资源充分利用起来，带来大量的农业产业劳动力转移，真正达到精准扶贫的目的。只有这样，我们的供给侧改革和精准扶贫才能真正落到实处。公民的创业创新精神能够得到有效发挥，这是有效解决我们中国当前问题最关键的环节、最有效的举措。

4）只有实行官员财产公开，打破官员金饭碗，实行全社会统一的养老金缴纳标准，才能使干部群众共同创业致富，积累个人财富。

如何让官员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金饭碗？必须打破金饭碗终身制，实行政府官员公开竞争上岗制度，实现全社会养老金公平统一，取消退休干部的特权待遇。更重要的是，要落实干部真心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加快推进农业综合改革试验区领导干部财产公开制度，杜绝领导干部的灰色收入。其实，我们目前各级政府干部、公务员的收入，远远高于其他地方部门工作人员的收入水平，如果继续索要灰色收入，就是严重违法。官员财产不公开，就是纵容官员腐败，最终会危及我们党的执政基础。

五是建立健全社会信用体系，提高运行效率。我们在农业领域有充足的资源可以利用。

更为重要的是要加快全社会特别是各级政府机关官员、国有企业管理层、大企业管理者的信用体系建设。他们是社会资源的管理者，要防止这些管理者通过权力寻租，导致社会资源运行效率大幅下降，甚至肆无忌惮地掠夺社会资源。公民、官员、国有企业高管、企业管理者的私有财产受国家保护。保护私有合法财产。合法财产要经得起社会公示，才能受到法律的保护。大力推进经济交易电子化，最大限度减少大额人民币流通，必要时取消大额货币流通，让大额货币永久退出历史舞台；通过央行结算中心对所有交易进行全面监控，从而杜绝产生腐败的交易环境。

6）解决农产品滞销问题，需要通过有效的社会化服务，消除产品流通障碍，推动品牌农业完全市场化，有效对接实际生产与需求。我们通过农业产业社会化完整的农业生产服务，大力推进这些问题的解决。通过大数据物联网系统，农产品从品种选择、产品生产、流通、加工、消费等各个交易环节都得到有效衔接，并在系统中自动记录、发布。社会服务的运营者和消费者可以有效利用物联网大数据，消除信息堵塞；同时，消除运输、交易、配送环节完全自由交易的各种障碍，大大降低农产品流通成本，实现产品完全信息下的流通贸易。农产品滞销问题基本可以得到有效解决；从而大大提高产品的产品质量和服务质量，有效培育地方特色品牌，实现地方特色农产品的品牌价值，提高农业生产者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者的有效消费体系，实现供给侧改革和农业精准扶贫的有效实施，把农业地区的土地资源、净金融资源和劳动力资源转化为经济发展的资源优势，更好地支撑全国区域经济的均衡发展。这里要强调的是，农业生产和鲜活农产品流通必须以家庭为最基本的经营单位，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益。区域经济规划必须包括中心地区、周边生态区和农业主产区。鲜活农产品属于都市农业产业范畴，过分长距离的运输必然造成资源的大量浪费，不应鼓励。

7）加快设立农村和农业综合改革试验区，推动我国开启改革开放新征程。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诸多困难。要在我国最大的农村地区和农业资源集中区——河南周口、安徽阜阳设立农村和农业综合改革试验区，开展农村经济社会改革，积累我国解决农业大国经济社会问题的有效模式，推动现代科学技术有效发展，显著提高农业生产等生产力水平，从而显著提升农村社会文化经济发展水平。

更多内容敬请关注2月初完成的《2017年中国宏观经济分析研究及2018年改革建议》。

来源：马文峰《中国粮食种植业现状与乡村振兴分析》（2018.1）